石室秘錄

寒治法

 

論吐血衄血 目腫 口舌生瘡

 

天師曰寒治者,乃火盛而正折之也。如人病目痛,口舌生瘡,鼻中出血,口中吐血是也。

此等之 症,乃火氣郁勃于上焦,不能分散,故重則上沖,而為吐血衄血,輕者目痛而口舌生瘡也,法當用寒涼之 品,

以清其火熱燎原之勢,並瀉其炎上巔頂之威。

 

方用生地一兩,當歸一兩,川芎五錢,元參五錢,黃 芩三錢,三七根末三錢,甘草一錢,荊芥炒一錢,水煎服。

此方妙在不純用寒涼以逐火,而反用微寒 之藥 以滋陰,蓋陰氣生則陽氣自然下降。

尤妙用荊芥引血歸經,用三七末以上截其新來之路,又加黃芩以 少清其奔騰之勢,誠恐過於寒涼,恐冷熱相戰,

又加甘草以和之,此治熱之最巧、最妙法也。若竟用寒 涼折之,非不取快一時。

 

然火降而水不足,則火無所歸,仍然焰生風起,必較前更勝,而始以清補之藥 救之,則胃氣已虛,何能勝任,

予所以乘其初起,即用之為妙也。 目腫而痛,亦是火症,然必看其眵多淚多,紅腫而痛,如有物針觸二般。

 

用柴胡三錢,甘草一錢, 炒梔子三錢,半夏一錢,白蒺藜三錢,水煎服。

此方之妙,全在直散肝膽之鬱火,火散則熱自退。不攻之 攻勝於攻,不下之下勝於下也。一劑即可奏功,正不必再服。

 

口舌生瘡,又不可如是治之。

乃心火鬱熱,而舌乃心苗,故先見症。法用黃連二錢,菖蒲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愈,神方也。

此方不奇在黃連,而奇在菖蒲。菖蒲引心經之藥,黃連雖亦入心經,然未免 肝脾亦入,未若菖蒲之單入心也。

況不雜之以各經之品,孤軍深入,又何疑哉,此所以奏功如響也。

 

倘不 知用藥神機,輕混之以肝脾之藥,雖亦奏功,終不能捷如桴鼓,此治熱之又一法也。

 

張公曰寒治之法,世人最多,予皆不取。今天師之法,不容予不首折也。

用寒而又遠寒,用散而 又遠散,真奇與巧並行,而攻與補兼用也,予又何必多言哉。

 

無已,則更有一方。在治火初起之時,尚未現于頭目口舌之際,亦可化有為無。

方用柴胡二錢,白芍三錢,甘草一錢,炒梔子三錢,半夏一錢,羌活五 分,茯苓三錢,水煎服。

一劑可以散火。方名先解湯。乘外症之不見,而先解之。亦爭上流法,醫者宜 留意焉。

華君曰亦無有傳我。

孫真人曰予有吐血方傳子。

生地汁一碗,無鮮生地處,用幹者一兩,煎湯半碗,調三七根末三錢, 炮薑灰末五分,

服一劑即止,吐血神效,衄血亦可治,妙。

 

熱治法

 

論腎寒吐瀉 論心寒胃弱

 

天師曰熱治寒也。寒症不同,舉一二症言之,如嘔吐不已,食久而出是也;或下利不已,五更 時分,痛瀉四五次是也。

此等之症,人皆以為脾胃之寒,治其胃,則嘔吐可止,治其脾,則下利可遏。 然而終歲經年,服胃脾藥而不愈者何也?

不得其故耳。蓋胃為腎之關,而脾為腎之海。胃氣不補命門之 火,則心包寒甚,何以生胃土而消其穀食;

脾氣不補命門之火,則下焦虛冷,何以化其糟粕而生精微。

故補胃必宜補腎,而補脾亦宜補腎也。

方用熟地三兩,山茱萸二兩,茯苓三兩,人參三兩,肉桂一兩,附 子一兩,北五味一兩。吳茱萸五錢,山藥四兩,

各為末,蜜為丸。饑服一兩。此方之妙,全在用腎藥居 多,而脾胃藥居少,尤妙用熱溫之藥於補腎補土之中,

則火足而土健。

 

誰知水足而火生也,此種議論,舉 世未聞。然豈徒托空言以示奇乎,實有至理存焉。

試之無不效奏頃刻,願世人加意之。此熱治之妙法,一 方可兼治之。

凡如此等之病,無不可統而兼治也。

張公曰真妙絕之論,快心之語。天師言補腎之法,而餘更有論,乃言補心方也。

胃與脾雖同是屬土, 而補胃,補脾宜辨。

凡人能食而食之不化者,乃胃不病而脾病也,當以 補脾,而補脾尤宜補腎中之火,蓋腎火能生脾土也。

有人不能食,食之而反安然者,乃胃病而非脾 病,不可補腎中之火,當補心中之火,蓋心火能生胃土也。

世人一見人不能飲食,動曰脾胃之病,而不 知分胃之寒、虛責之心,分脾之虛、寒而責之腎也。

 

天師之法,心腎兼補,予可不必更立奇方。然 而治脾胃兩虛者,用之神效。若單是胃虛胃寒者,自宜獨治心之為妙。

余所以更定一方,以佐天師之未 及。

方用人參一兩,白朮三兩,茯神三兩,菖蒲五錢,良姜五錢,蓮肉三兩,山藥四兩,半夏三錢,白 芥子三錢,

附子三錢,遠志二兩,炒棗仁五錢,白芍三兩,各為末,蜜為丸。每日白滾水送下三錢,飯 後服。

此方專補心火,並疏肝氣。專生心火,內加附子、良薑,以助火熱之氣。心火足,自然生胃土, 胃土足,

而飲食自然能進而無害矣。此方實可濟大師之未及也。

華君曰治法與餘相同,無可言。

 

 

通治法

 

論痢下通治 論火瀉通治 論下血通治

天師曰通治者,因其通而通之也。

如人病下痢者是。痢疾之症,多起於暑天之鬱熱,而又感以 水濕雨露之氣以成之。

紅白相見,如血如膿,甚者如屋漏水,如魚凍水,裡急後重,崩迫痛疼,欲下而不 能,不下而不快,一日數十行,

或一夜數百行,或日夜數千行,氣息奄奄,坐而待死,此通之病也。

 

若驟 止其邪,則死生頃刻;不止其邪,則危絕如絲;欲補其氣,則邪氣轉加;欲清其火,則下行更甚。

此時 惟有因勢利導之法,可行於困頓之間。或疑人已氣虛血敗,更加利導,必致歸陰。

不知邪氣一刻 不去,則正氣一刻不安。古人之痢疾無止法,信不誣也。

 

方用白芍三兩,當歸三兩,蘿蔔子一兩,枳殼三 錢,檳榔三錢,甘草三錢,車前子三錢,水煎服。

一劑即止,二劑全安,可用飲食矣。(〔批〕此方前 已有了,止分兩不同耳。多車前子一味。)

 

此方之奇而妙者,全在用白芍、當歸。蓋水瀉最忌當歸 之滑,而痢疾最喜其滑也;

芍藥味酸,入肝以平木,使木不敢再侵脾土;又有枳殼、檳榔,消逐其濕熱之 邪;

又加車前,分利其水濕,而又不耗真陰之水,所以功勝於茯苓也。

 

尤奇者,在用蘿蔔子一味,世多不 解。 

蓋蘿蔔子味辣,而能逐邪去濕,而又能上下通達,消食利氣,使氣行於血分之中,助歸、芍以生新 血,而祛蕩其敗瘀也。

少加甘草以和中,則無過烈之患。此奏功之神奇,實有妙理耳。

 

張公曰固然奇妙通權。通因通用,痢疾立論,最為妥當。

然而通因之法,不止痢疾也,水瀉亦是, 下血亦是也。

水瀉者,人見其如潮而來,如瀑而下,皆曰急宜止之,以免亡陰之症,用粟殼、鶯粟、烏梅之 類止之。

其論則是,其治則非也。

 

水瀉雖不比痢疾之斷不可止,然而水瀉之中,亦有不可遽止之病,如疼痛 于腹中,後重於門口,皆是有火而瀉,

不比虛寒之直瀉,俱當用通因之法治之。

方用人參三錢,車前一 兩,白芍三錢,檳榔一錢,甘草一錢治之。

 

此方之妙,妙在車前以滑之,而又佐以檳榔之去積,自然有 滯皆行。況車前性雖滑而能分消水穀,則水氣自然分開。

第大瀉之後,自然亡陰,又用人參以補氣,則氣 足而陰自生。又慮久瀉自然虧中,又加甘草以和之。

雖是通因之法,實乃扶正之方。 下血之症,其人之血虛,不言可知,似乎宜補其血矣。

然而血之下也,必非無故,非濕熱之相侵,即酒毒 之深結,若不逐去其濕熱酒毒,而徒尚止澀之味,

吾未見其下血之能止也。

 

方用熟地一兩,地榆三錢,白 芍三錢,當歸三錢,黃連三錢,甘草一錢,葛根一錢,柞樹枝五錢,水煎服。

(〔批〕解酒散火湯。) 一劑必下血更多,二劑略少,三劑全愈。

 

蓋此病不用通因之法,永不奏功,必如此而能愈也。方中妙在用 熟地、當歸、芍藥以生新血,新血生則舊血必去。

又妙在地榆以涼大腸,用柞木以去酒毒,所以相濟而成 功也。此二方亦通因之妙用,人亦亟宜知之。

 

華君曰同。

雷公曰通因通用,張公補論之,尤為酣暢,我無以贊一言。雖然,尚有一說。

在大瀉之後,雖是火 瀉,畢竟宜溫補之,以生其陰。瀉一止,即宜用四物湯,加人參、炮姜以溫補。

而不可謂水瀉忌滑,而禁 用歸、熟也。

(痢症按昔賢謂如屋漏水者,為不治症魚凍水者,為虛寒症。後方恐宜酌用,李子永識。)

 

 

塞治法

 

論氣虛中滿 論飽食填塞

 

天師曰塞者,因其塞而塞之也,如人氣虛中滿是也。

凡人氣虛,多不能食,食則倒飽,人以為多食 之故,以香砂、枳實等丸消導之。

其初未嘗不少快,久則腹飽,又消之,久久不已,必變成中滿之症矣。

腹 高而大,氣喘而粗,人又以為臌脹也,用牽牛、甘遂等藥以利導其水,水未必去而臌脹益甚,

又以為藥之 不勝也,又用大黃、巴豆之藥下之,又不 應;以為風邪襲之,又以辛散之品,如龍膽草、茵陳之類。

雜然紛進,不至死不止。

猶然開鬼門,泄淨 府,紛紛議論,皆操刀下石之徒也。

誰知初起之時,即以補胃健脾之藥,先為速治,何至此哉,

初用 之方用人參一錢,白朮二錢,茯苓三錢,陳皮三分,甘草一分,蘿蔔子一錢,薏仁五錢,芡實五錢,

山 藥三錢,水煎服。(〔批〕消脹至神湯。)

 

此方絕不去消導,而專以補為事,世醫未有不笑其迂,以為 此等藥,服之必增脹滿。

下喉之時,實覺微飽,世醫乃誇示曰吾言之驗如此。

而病患與病家,並諸親友, 俱歎世醫,而咎此方之迂而害事也。

 

詎知下喉之時,雖覺微脹,入腹之後,漸覺開爽,連服數劑,不特開 爽,而並無脹滿之疾矣。

蓋中滿之疾,原是氣虛而成,不補其虛,脹何從解。

補藥之中,加以蘿蔔子。 分消其脹氣,使人參不敢助邪而反助正;

 

況又有茯苓、薏仁、芡實之類,純是去濕之藥,則水道自行,而 上壅可免;尤妙用甘草一分,以引群藥之入于滿處。

蓋中滿最忌甘草,而餘偏用之,成功於忌之中也。

 

張公曰妙論疊出不窮,大哉,聖人之語。中滿固是塞症,飽食填塞於胸膛,亦是塞症也。

人皆用 香砂、濃樸消之,而餘獨不然。

方用人參三錢,白朮三錢,陳皮一錢,甘草一分,肉桂一錢,神曲三錢, 水煎服。

此方妙在全不去消食,反助其飽悶之氣。

 

誰知飽食而不消者,由於胃氣之不足也。我補其胃氣, 則胃強自能運化而入於脾中,

又何必用濃樸、枳殼之消導哉。此亦塞治之法也,可與天師方並垂天壤。

華君曰法同于餘,而論備之。

雷公曰我亦有方。中滿病,固是胃氣之虛,然徒補胃氣亦難療。當補心火,以生胃土。

方用人 參三錢,白朮五錢,

炒棗仁五錢,遠志八分,山藥三錢,茯苓三錢,米仁五錢,陳皮三分,神曲三分,麥芽五分,水煎服。

方中全不治滿而滿自除,正以治心火也。

 

 

解治法

 

論結胸 論內傷肝鬱

 

天師曰解者,邪聚於一處,而分解之也。如人病結胸等症者是。

傷寒初愈,五臟六腑,久不見飲 食矣,一旦飽食,則各經群起而

無如胃經火熾,一甌之物,不足以供其自餐,又安能分散于諸人 乎,勢必群起而爭,而胃經自家困乏,

茹而不吐,則五臟六腑,喧嘩擾攘,而胃經堅不肯出矣。然則治之 法奈何?

惟有堅壁以待,枵腹以守,則敵人自散。蓋原因無食,所以起爭,使終無糧草,勢亦難於久 待,

自然仰關而攻,不戰自退。

乘其散亡之時,少佐師旅,聲言追逐,實仍和解,彼此同歸於好。

 

方用元 參一兩,麥冬一兩,水二碗煎服。此方之妙,全不去顧胃中之火,亦不去消胃中之食,止厘清肺中之氣,

散其心腎浮游之焰。心腎肺經既已退舍,則肝經一旅之師,又何能為難哉。

 

脾與胃唇齒相倚,從前不過 同群共逐,大家聲揚,原未嘗有戰攻之舉,今心肝肺腎之火既已收師,則脾臟一經,

亦自相安於無事矣。

倘一逢結胸,即以此方投之,則不特無功,轉且有害。

故一遇結胸之病,必須令其空腹數日,而後以此方 投之,萬舉萬當,此解治之一法也。

張公曰真妙絕奇文,結胸之症,不意發如許奇語。非天師又烏能哉。我欲再發一言,不可得矣。

非 學貫天人, 不可言醫;非識通今古,不可談醫;非窮盡方書,不可注醫。

此得人所以最難,自古及今,代不數 人。元以前無論,明朝三百年,止得數人而已。

李瀕湖之博,繆仲醇之辨,薛立齋之智,近則李士材 之達,喻嘉言之明通,吾子亡弘肆,我所言者數人,

皆上關星宿,鐘山川之靈而生者也。今日既許 子在著書中人,願吾子勿以菲薄自待也。

 

著書當弘而肆醫道盡矣至矣,化矣神矣。

 

解法更有人病內傷,而頭疼目疼,心脅痛,遍身痛,手足又痛,此皆肝氣鬱蒸之故。

或頭痛 救頭,腳痛救腳,治何日始能盡期。當據其要而先治之,餘者不治自愈。

 

方用白芍五錢,當歸三錢,柴 胡三錢,天花粉三錢,丹皮三錢,梔子三錢,甘草三錢,川芎一錢,香附一錢,

桂枝一錢,水煎服。此 方妙在白芍為君,柴胡為臣,祛風祛痰之藥為佐使。

一劑而脅痛失,再劑而諸痛平,三劑而一身泰,真扼 要爭奇,解法之至妙者。

施之內傷之症,尤多奇功。願世人勤而用之,收功無量也。

華君曰未傳於予。

 

 

斂治法

 

論亡陽 論下血 論吐血 論頭汗 論手汗

 

天師曰斂治者,乃氣將散而收斂之也。

譬如人汗出不已,此亡陽而氣欲散也。又如下血與吐血 不已,此血欲散而不能住者是也。

氣散僅存一線之陽,倘再令其奔越,則陽脫而死所不免也。

然而治脫之 法,惟在斂其肺氣,使皮毛腠理 固密,則陽從何散。第徒斂肺氣,而不大補元陽,則元氣仍然欲脫,

即不脫出於皮毛腠理,必然脫出於 口鼻耳目,故必以補為斂之為得也。

 

方用人參一兩,黃 一兩,當歸一兩,五味子一錢,山萊萸四 錢,桑葉五片,酸棗仁一錢,麥冬三錢,水煎服。

此方之妙,全在用參、歸以補氣,用山萸、五味以斂 氣,則補足以濟斂之功,而斂足以滋補之益。

況又有桑葉收汗之妙品,調停於斂之中,不偏於斂,亦不偏 於補也。

下血之症,多因好酒成病。

用解酒之品,可以成功,而殊不儘然也,世醫所用解酒之品,無過幹葛、 桑白皮而已。

然而幹葛不可多服,而桑白皮又氣味輕清,不可專任此二味,所以解酒而酒病終難去也。

況 中酒之病,其來已素非一朝一夕之有,豈是輕清不可久服之藥,可能治之乎?餘故皆棄而不取。

 

方用人 參二錢,當歸一兩,地榆三錢,生地五錢,三七根末三錢,水煎服。

(〔批〕生新湯。三六亦能生血,不 止止血也。)

 

此方之妙,全在不去治酒病,亦不去治血病,全以生地、當歸活其血,血活則新血生而舊血 止;

況又佐以地榆之寒,以去大腸之火;又佐以三七之末,以杜塞大腸之竅,自然血止而病癒也。

 

此斂之 一法也。

 

更有吐血之症,或傾盆,或盈碗,若不急以收斂,則吐將安底。

然而一味酸收寒遏,則血勢更狂, 愈足以恣其崩騰之勢。不若從其性,而少加以收斂之品,則火寢息而血歸經。

方用人參一兩,當歸一兩, 酸棗仁三錢,三七根末三錢,水煎調服。

 

此方之妙,不去止血,而惟固其氣。蓋血脫益氣,實有奇功。

血乃 有形之物,既已傾盆盈碗,盡情吐出,則一身之中,無血以養可知,自當急用生血補血之品,

尤以為遲, 奈何反用補氣之味,得無迂而寡效乎?

 

誰知血乃有形之物, 氣為無形之化,有形不能速生,而無形實能先得,況有形之物,必從無形中生之。

氣無形,始能生血 有形之物,補氣正所以補血,生氣正所以生血也。

況血既盡情吐出,止存幾希一線之氣,若不急為補 之,一旦氣絕,又何以生血而補血哉。

經云有形之血,不能速生,無形之氣,所當急固。真治血之妙 法。

 

此又斂之之一法也。

張公曰真有不可思擬之妙,餘無以贊一詞矣,止語汝頭汗出而斂之法。

凡人頭頂出汗,乃腎火有 余,而腎水不足,若不知其故,而徒用止汗之藥,必致目昏而耳痛。

法當滋其腎,而清肺金之化源,自易 奏功如響。

方用桑葉一斤,熟地二斤,北五味三兩,麥冬六兩,各為末,蜜為丸。(〔批〕遏汗湯。)

 

每日 白滾水送下五錢或一兩,一月後,永不出汗矣。更有人每飯之時,頭汗如雨落者,此又胃火勝,而非腎 火餘也。

法當用元參一斤,麥冬一斤,天冬一斤,生地一斤,北五味四兩,酸棗仁半斤,各為末,蜜為 丸。

(〔批〕斂汗湯)。每日白滾水送下一兩,二月必愈。

 

似乎胃火勝宜用竹葉石膏湯,而餘偏不用者 何也?

蓋胃火之勝者,微勝耳,非若熾盛而火炎,奔騰而熱發,不過因飲食之味,入於胃中,逐覺津津汗出,

飲食完而汗隨止。然則以元參一味,解之有餘矣,況又用天、麥二冬,以清肺火,生地以涼血,酸棗仁以 平心火,

五味子以收汗而滋液,則胃經有火之盛,亦已消磨,況原未十分之盛乎。此斂法之一也。

手中 之汗,細小病也,不必入於此中,以藥水洗之即愈,俟後可入處,予當言之。

華君曰亦未傳。

 

升治法

 

論陽虛下陷 陰虛下陷

 

天師曰升治者,乃氣虛下陷,不能升而升之者也。

凡人因饑飽勞役,內傷正氣,以致氣乃下行,脾 胃不能克化,飲食不能運動,往往變成癆瘵。

若疑飲食不進,為是脾胃之火;或疑肉黍所傷,謂是水穀 之積。

輕則砂仁、枳殼、山楂、麥芽之類,重則大黃、芒硝,牽牛、巴豆之品,紛然雜進,必致臌悶不 已。

倘先以升提之藥治之,何成此等病症哉。

 

方用人參一錢,黃茋三錢,柴胡一錢,升麻三分,當歸三錢, 陳皮一錢,甘草一錢,白朮三錢治之。

此方即補中益湯,餘為之增定其輕重,以為萬世不刪之定則。東垣 一生學問,全在此方。

 

凡人右手寸脈,大於左手寸口之脈,無論其左右關脈,與左右腎脈之大與小、沉與 浮,即以此方投之,無不神效。

蓋右寸之脈大於左寸口,即內傷之症也,此方實為對病。

妙在用柴胡、升 麻二味,雜於參、 、歸、朮之中。以升提其至陽之氣,不使其下陷于陰分之間尤妙加甘草。

陳皮於補 中解紛。則補者不至呆補,而升者不至偏墮,所以下口安然,奏功如響耳。

或疑參、 太多。不妨略減則 可。倘以為補藥不可驟,竟去參,則柴,麻無力。

 

譬如繩索細小,欲升千斤重物於百丈之上,難矣。

或 用參而不用 ,或用 而不用參,則功必減半,然猶勝於盡去之也。

倘以升,柴提氣,或疑清氣不升,反 又濁陰之騰上者,此必左手寸口之脈,大於右手寸口,始可借言。

苟或不然,殺人無算, 必是此人創說也。餘最惡此等似是而非,為吾道之鄉願,吾子盡辟之也。

張公曰講補中益氣湯,從無有如此痛快者,東垣何幸得如此之褒揚哉。

余何言乎。惟是陽虛 而下陷者,宜如是升提陰虛而下陷者,又當何法以升提之乎?

天師不言,予當增入。譬如人陰虛脾泄, 歲久不止,或食而不能化,或化而溏泄是也。

 

方用熟地五錢,山茱萸五錢,北五味一錢,白朮一兩,山藥 三錢,車前子一錢,肉桂一錢,茯苓三錢,升麻三分,

水煎服。(〔批〕升陰湯。此方之妙,不意張 公見及。雷公曰張公之方妙甚,真補天手也。)

 

此方之妙,純是補陰之藥,惟加升麻三分,以提陰中之 氣,陰氣升而瀉自止;

乃又有溫熱之味,以暖命門而健脾土,又何至再行溏泄哉,天師乃升陽氣之論,而餘 乃補升陰氣之湯也。

有此二方,可與乾坤不老。

華君曰亦未傳。

 

 

墮治法

 

論腹痛三症

 

天師曰墮治者,不能下降,用藥以墮之也。如腹中痛,手按痛甚,或胸中傷食,手不可按者,皆 宜墮之也。

方用白朮二錢,枳殼三錢,白芍三錢,甘草一錢,山楂二十粒,麥芽三錢,濃朴一錢,水煎服,

(〔批〕速腐湯。)

 

論理,胸中既然傷食,但用麥芽、濃樸、山楂、枳殼消之足矣,何以又加白朮 與白芍?

蓋傷食而食不能化,所以結在心胸,以致作痛,若徒消食而不健脾胃之氣,則土虧而物難 速腐。

故必用白朮以健其胃口之氣,以生其脾內之陰,則土氣有餘,何難消食。

然而心胸飽悶,則肝經 乘我之困,來侵脾胃之土,又加白芍以平肝木,則木弱而脾胃之土自安,自可順還以化糟粕矣。

 

此墮治 之妙法也。

 

至於邪氣挾食,存於大腸,大腸之內火氣炎蒸,夾食作祟,故痛而不可手按。

是食已離脾胃, 可攻之直下。

方用大黃三錢,芒硝一錢,濃朴一錢,柴胡一錢,黃芩一錢、甘草一錢治之。此即大承氣湯 也。

此方之妙,全在用大黃、芒硝二味。蓋大黃性涼而散,又善走而不守;

芒硝性更緊於大黃,但其味實 熱,佐之黃芩,則相濟有功;尤妙仍用柴胡,以舒其肝經之邪氣;

又佐以濃樸之祛蕩;若邪甚者,或再加 枳實,尤易成功。

 

此墮之又一法也。

張公曰不可思議之論,予何言耶。必欲予言,又有一症相商。

有人成痞塊之症,一時發作,而腹痛 亦不可手按者,亦可用下墮之法,蓋乘其邪動而墮之也。

方用枳實一兩,白朮二兩,馬糞炒焦五錢,酒煎 服。

蓋馬糞最能安痛,又不傷氣,且又能逐邪而化物,藥箱中最宜先備而不用也,蓋倉猝間不可即得。

此 物愈久愈妙。不必多用至五錢,即一二錢用之,無不奇妙,今況用之五錢乎;

況又與枳實同用,則積塊自 消。

然而徒消其積,未免恐傷脾陰,又佐以白朮二兩,大健其脾氣,則馬糞與枳實,可以施其祛蕩之功。

 

此又墮治之妙法也。

華君曰亦未傳。

雷公曰我尚有墮治之方。

如人腹痛手不可按,方用枳實一錢,大黃二錢,生甘草一錢,白芍五錢,乳 香末一錢,水煎服。

此方之妙,用攻於和解之中。不十分攻邪,而邪自退舍。此墮治之最善者也。

(〔批〕天師云此方妙極,可師之。)

 

開治法

 

論關隔 論屍厥

 

天師曰開治者,氣閉不開而開之也。如關隔之症是也;或如屍厥氣閉是也。

關隔者,乃上焦有 關,一層關住,而飲食不能下;下焦有關,一層關住,而下不能出。

此乃氣之郁塞,一時偶得上吐下瀉, 不能盡命而死矣。

 

此等症,五臟六腑原未嘗有損,偶然觸怒,肝氣沖於胃口之間,腎氣不得上行,肺氣 不得下達,以成此症。

若言胃病,而胃實未病;若言脾病,而脾實無病也。法當以開鬱為主。

 

方用柴胡一錢, 郁金一錢,白芍三錢,茯苓一錢,白芥子一錢,天花粉一錢,蘇子一錢,荊芥一錢,甘草五分,

水煎 服。(〔批〕和解至聖丹。)此方妙在平常而有至理。

 

蓋肝氣之鬱,必用柴、芍以舒之,然過多則必阻 而不納。

方中以此二味為君,而佐以郁金之寒散,芥子之祛痰,天花粉之散結,甘草之和中,茯苓之去 濕,氣味平和,

委婉易入,不爭不戰,相愛相親,自能到門而款關,不致扣關而堅壁也。

 

至於屍厥閉氣,此中邪氣閉,必須用藥以開之。開之奈何?

不用瓜蒂以探吐,即用皂角以取噴也。

方用瓜蒂七個,水二碗,煎湯一碗、加鹽少許灌之,即大吐濃痰數碗而愈。

或用皂角刺,研為細末,取鵝 翎管盛藥末,吹入疾人鼻中,得打噴嚏,口吐濃痰如黃物者即愈。

 

蓋厥症多系熱邪,然熱邪必然叫號,今 黯然無語,宛似死人,明系陰虛之人,忽中陰邪,

不可以治陽厥之法治之,多至不救。

不若先以瓜蒂、皂 角取吐,以去其痰涎,人自出聲,

而後以人參五錢,白薇一錢,茯苓三錢,白朮五錢,半夏二錢,治 之自安。(〔批〕開閉至聖丹。)

 

此開治之一法也。

張公曰論奇而方妙。中風之症,亦可用瓜蒂散、皂角湯以開之。

然必須用人參一兩,半夏三錢, 南星三錢,附子一錢,以繼之也。

否則,徒用瓜蒂、皂角,徒取一時之開關,而終不能留中氣之堅固, 雖開關何益哉。

 

華君曰尚有二法未傳。一陰陽湯也。

法用滾水、涼水各一碗,均之,加炒鹽一撮,打百餘下,起 泡飲之。

凡有上焦欲吐而不能吐者,飲之立吐而愈。 一噴嚏之法未授也。

 

用生半夏三錢,為末,水丸如黃豆大,入鼻孔中,則必噴嚏不已,用水飲之立 止。

通治中風不語、屍厥等症,中惡、中鬼俱妙,皆開治之法也。

(關格症,上不得入,下不得出,病在上下二焦,而根實本於中焦。

喻嘉言以黃連湯進退法,兼朝 服八味丸,治之甚善,附記於末,以俟臨症者之自擇。

方法詳《醫門法律·關格條》,茲不贅。李子 永識。)

 

 

閉治法

 

論交感脫精 論夢遺脫精

 

天師曰閉治者,乃虛極下脫,關門不閉而閉之也。

如人交感樂極,男女脫精而死者,或夢遺精滑不 守者是也。

男女走精而亡,亦因氣虛不能自禁,一時男貪女愛,盡情縱欲,以致虛火沸騰,下元盡失。

先 泄者陰精,後泄者純血,血盡繼之以氣而已。

 

當此之時,切不可離爐,仍然抱住。男脫則女以口哺送其熱 氣,女脫則男以口哺送其熱氣,一連數口呵之,

則必悠悠忽忽,陽氣重回,陰精不盡全流出。倘一出王 爐,則彼此不相交接,必立時身死,

然苟能以獨參湯數兩急煎之,內可加附子一錢,乘熱灌之,亦有已 死重生者。

 

蓋脫症乃一時暴亡,陽氣未絕,止陰精脫絕耳,故急補其真陽,則陽能生陰,可以回絕續於無 何有之鄉。

方中人參,純是補氣之劑,附子乃追亡逐失之妙藥,相濟易於成功。

 

倘無參而徒用附子,則 陽旺而陰愈消,故必用人參以為君。既用參矣,而珍惜不肯多加,終亦無效。

蓋陰精盡泄,一身之中, 已為空殼,若不多加人參,何以生津,以長其再造之陰哉。

故必多加參,而後收功耳。 問用陰藥以引陽可否?

天師曰似是而非,此喻嘉言之臆說耳。蓋陰精盡出,用補陰之味,內無根源,何從補入。

故必補 陽以生陰,而不可補陰以引陽也。論理陰精脫盡,宜用澀精之藥以閉之,殊不知內已無陰,何從閉澀。

獨 用人參補氣,氣足而陰自生,陰生而關自閉,此不閉之閉,正妙於閉也。

至於夢遺脫精,又不可執此法以治之。

夢遺之病,多成於讀書飄蕩之子,或見色而思,或已泄而戰, 或用心作文,以取快于一時,或夜臥不安而漁色,

遂至風情大勝,心氣不甯,操守全無,玉關不閉。

往往 少年坐困,老大徒傷,為可歎也。

 

今立一方,熟地八兩,山茱萸四兩,山藥八兩,北五味三兩,麥冬三兩, 炒棗仁四兩,遠志一兩,車前子三兩,

茯苓三兩,芡實半斤,白朮八兩,各為末,蜜為丸。每日白滾水 送下一兩,一料全愈,不再發。

比方妙在用芡實、山藥為君,而以熟地、山茱之類為佐,直補其心腎之 陰;而又以白朮利其腰臍,而元精自不外泄。

 

況夢遺原無止法,愈止而 愈泄,不若補其陰氣,縱或走泄,亦不野狼狽,何必補澀而後不走失乎。

然則不閉之閉,正深於閉,又 何必牡蠣、金櫻子之為得哉。

車前利小便而不走氣,利其水則必存其精,又不可不知其功也。

張公曰前後俱妙,男女脫精,以口送氣固佳。然而不知其法,以冷氣送之,亦是徒然。

必須閉 口先提關元之氣,盡力哺其口中,而後送下喉,可救於垂絕之頃,否則,適所以害之也。

但不可遽然離 爐,即欲離爐,亦須緩緩取出,不可見其死去,驚走下床也。離爐抱住其身,尚不至死。

此等症,富貴 人多,而貧賤人少。

 

富貴人,自宜獨參三兩,或四兩,或半斤,或一斤愈妙,煎湯灌之,可以重蘇;

若 貧窮之士,荊布之婦,亦得此病,急用黃 四兩,當歸二兩,附子二錢,水五碗,煎一碗,急灌之,亦有 生者,

又不可不知。即死在床褥之內,亦可以藥灌之而生。

大約夜死者,日救之則活;日死者,夜救之 則亡。

 

夢遺之症,余尚有一方至妙,可佐天師之不言。有人夢遺,日日而遺者,有不須夢而遺者,俱 效。

方用芡實八兩,山藥十兩,生棗仁十兩,蓮子心五錢,將蓮子劈開,肉不用,單用其綠芽,焙乾為 末,前藥俱為末,

米湯打粉為丸,如桐子大。每日早晚用白滾水送下各五錢。

此方平淡之中,有至理 存焉。蓋心一動而精即遺,此乃心虛之故,而玉門不閉也。

 

方中山藥補腎而生精,芡實生心而去濕,生棗 仁清心而益心包之火,蓮肉心尤能清心,而氣下通於腎,

使心腎相交,關玉門之聖藥。誰知蓮肉之妙全 在心,總由世醫之不讀書耳。

 

果然此段文,乃載在《大乘蓮花經》內,醫道所以須通竺典。

生棗仁正安 其不睡,始能不泄,妙在 與山藥同用,又能睡而不泄。

 

華君曰同。

雷公曰,我亦有夢遺方最妙。

方用白朮八兩,山藥八兩。人參二兩,生棗仁四兩,遠志一兩,麥 冬四兩,芡實四兩,炒北五味一兩,

車前一兩,各為末,蜜為丸。每日白滾水送下五錢自愈,此亦補心 腎之法。

孫真君曰遇交感脫精,急以人參三兩,煎湯灌之,固是奇妙方法,然貧家何以救之。

我有法, 用人抱起坐之,以人之口氣哺其口,又恐不能入喉,以筆管通其兩頭,入病患喉內,使女子呵之,

不必皆 妻外家也。凡婦人皆可盡力呵之,雖死去者亦能生。妙法也,吾今日泄天地之奇。

(〔批〕孫君泄盡天 地之秘矣。)

吐治法

 

論痰塊壅塞

 

天師曰吐治者,病在胃口之間不能下,則必上越而吐之。

如人上焦壅滯痰塊,不上不下,塞在 胸間,氣喘,欲嘔不能,欲吐不肯者是也。

法當用陰陽水探吐之,或用瓜蒂、藜蘆煎汁,飲之即吐。

然 必痰氣與火結在胸間作痛者,始可用此法吐之,否則斷斷不可。

 

蓋人之元氣,不可一傷,吐一次,則五臟 反復,必損壽元。故必問其人胸痛否,氣塞否,喉間有所礙否,

痰吐出黃否,有此數種,始可用前藥 以吐之。苟或不儘然,即病患自家欲吐,亦須慎之,況行醫者乎。

此吐治之一法,在人裁度而用之耳。

張公曰吐不可輕用,不知禁忌而妄吐之,必致五臟反復不甯,天師之叮嚀告誡,真仁人之言也, 汝當敬聽。

我更有一法教人。宜吐之症,必須看其痰,吐在壁上,有光亮者,放心吐之,餘則皆忌。

光亮 者,如蝸牛之涎一樣光亮也。但看見光亮者,無論其痰在上中下,此光亮之色,必須俟其痰跡幹而分辨 之,

不可據其濕痰時,而即以為光亮也。

華君曰同。

 

泄治法

 

天師曰泄治者,汗之也。邪居於腠理之間,不肯自出。必用汗藥以疏泄之。

方用荊芥一錢,桔 梗一錢,防風一錢,甘草一錢,蘇葉一錢,白朮五錢,茯苓三錢,陳皮五分,水煎服。

此方妙在用白朮 為君,而以表汗為佐使。

蓋人之脾氣健,而皮毛腠理始得開合自如,今用白朮以健土去濕而利腰臍,邪 已難於久住,

況有防風、荊芥、蘇葉之品,盡散外邪,何敢再居營衛,又有甘草從中調治,則邪不必攻 而自散矣。

此泄治之佳者。

 

張公曰予方泄治最多,無如此方之妙。我方一味主散,天師方妙在健脾而散邪也。

此方倘治冬月 之泄汗,或加入桂枝五分乎,或加入麻黃五分乎,亦在人斟酌之耳。

 

華君曰同。 (泄治方用白朮,與蘇合丸用白朮同意,其法甚妙。李子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