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全生集   作者 王洪緒  朝代    公元1740

 

潘序

余閱外科書多矣。而求其剖析陰陽,辨理寒熱,簡明切要者,莫如此書。

《靈樞•癰疽篇,條緒繁多,淺學難於尋識;

《金匱》只列瘡癰、腸癰兩種,大意以深淺分陰陽,而其旨未暢。

後人鑽研未由,遂歧途徑。王氏獨招絕學,啟發靈、扁,振墜扶危,厥功鉅已。

嘉定王氏校刊本,鄂中再刻之,其論證互見,未便繙閱,家弟器之,治此有年,曾為區分門類,頗有增損字句,世稱善本。

嗣長洲蔣氏刻於蘇城,伯寅弟翻雕於京師,鄂中尚無此本。余既刊各種醫書。成,即急為付梓,以廣流傳。     吳縣潘 

 

黃序

是編乃林屋散人出其家傳枕中秘,不為自私自利之謀,而亟亟焉以濟人為急務。嘔出心肝,盡情昭揭。

以陰陽辨癰疽之別,以赤白明陰陽之著,實能補古方書所未逮。

其詞簡,其法易,雖不明醫者,亦開卷了然於心目也。

往歲余患骨槽風,醫家投散風清火之品,幾至危殆,得是書如法治之乃瘥。

余頗信之,厥後凡親友間遇有病瘰癧、痰核、流注、背癰及一切陰發重症,各告以照方施治,無不立效,余益信之。

乃者胡氏外孫女左股痛,足不著地年余矣。

 

既覺所苦處漫腫堅硬,而皮色如故,是編所謂貼骨疽無疑也。亦照方投以煎劑丸散,不百日而潰且斂矣。

余惟信之深,而尤欲人共信之,獨惜坊本率多亥豕之誤,方謀訂正重刊,廣為流布,外孫女欣然解囊金,授余而請之。

適王君荊門,曾有勘定本極精審,遂付剞劂。凡人有所樂為,皆根諸心。

而其心之一於公者,世不概見,林屋散人是編之著,可謂公之至矣。

 

今復以王君善校本行世,俾觀是編者,人人知醫,豈不一大快事乎哉?

外孫女年未及笄,聰慧知書,余嘉其信道之篤,好善之誠,因識刊刻顛末,略書數語於簡端。

道光辛丑六月子仁氏黃 序

 

林屋散人憫人之混稱癰疽,不知癰之與疽,治法大相懸殊,此辨析癰是癰,疽是疽,於古方書未備而獨得行之秘授者,

一一出方濟世,不使後人以訛傳訛,千古竟同長夜。非謂是書一出,諸方書可盡廢也。

凡與世醫治法,無有異同者不載, 古方書具在,可遍觀面博取焉。惟讀者好學深思,心知其意爾。                               

子仁氏九月朔又識

 

王序

余自幼聞癰疽有不可治之症,名曰陰發。

五六歲時,舅氏子京先生以骨槽風亡,問之長老,云:久則成癆瘵也。

甲午歲,子仁丈患骨槽風,始甚劇,後按《外科症治全生》法,治輒愈。

余取其書觀之,乃知陽為癰,陰為疽,骨槽風亦陰疽類,非由瘵發。

 

由發後服涼藥,延久成瘵耳。世人知陰發之名,而不達陰發之治,良可概也。

適秦君立甫元其家藏別本,余因據以參校,互有得失。

其字之顯訛者改正之,間有改而義仍未明,及疑者有疑而未改者。

 

如大癰潰後,治法兩本並云體虛年老者,投參、草皆炙也。

夫托毒忌炙,上已詳之,而此忽云炙,蓋承上痛息毒散腫退色轉紅活而言,

即體虛年老者,亦必至是而後可用炙,斷斷不可早用。

今改云體虛年老者,始投參、草更用炙,勿仍誤謂虛者初起即當用灸也。

瘰治法第四條云:即在手下之腳骨。

別本云:即在手下突出之骨,腳骨足跗外高骨也。突出之骨,掌後之銳骨也。

患系喉間,手為近,故從別本。然足陽明脈,亦循喉嚨,下循 外廉,下足跗。

 

拔疔散、六和散兩方,並有瓜蠍,而他方或作瓜蠍,或作血蠍。

考古方書,有作瓜兒血蠍者,知此蠍為蠍誤。

第如雄黃之名腰黃,後集申之,瓜竭則無文,本補亦無瓜竭之名,今並改血竭。

 

輕粉無毒,而於黃連則云解輕粉毒,文歧出,考《本草》亦云無毒,而注云有毒、黃連解,今改無為有,庶免眩惑。

牛膝治莖痛。莖,別本或改作脛。按:莖中痛,水道中痛也。第曰莖,似非莖中矣。

而《本草》主治列莖中痛,此其脫中字乎?

 

癰疽方訣,歸芩花粉節煎,或麻黃青蒿甘草,皆有用節者,此其甘草節乎?

 

鎖喉方藥訣甘草各一錢,別本作二錢。《本草》當歸,全者活血,而是書云定血,此俱未敢臆斷。

 

表弟時清甫於吳門買是書,即立甫所藏本。

清甫又於書肆舊書中見是書,與吳門所買本異,欲買之以示余,則即子仁先生藏本也。

 

重刻者不外此二本,輾轉淆訛,益不足據矣。

原本刻於乾隆五年,子仁先生藏本則重刻於嘉慶五年,立甫藏本不知其刻於何年。

是書流傳已百余年,而瘍醫都若未見,何哉?胡氏孤女所患久治不效,案是書法治乃效。

既效,欲刻余所校本,以廣其傳。爰更取二本,嚴勘付梓。而序其始末,並識其疑,以質世之精於醫者。

道光二十有一年辛丑七月朔日王浩荊門氏撰

 

馬評湯序

《周禮•天官》:瘍醫掌腫瘍、潰瘍、折瘍之祝藥、劀殺之劑。

注云:謂刮去膿血,殺謂以藥食其惡肉。又曰:凡療瘍以五毒攻之。

注云:今醫方有五毒之藥,合黃 置石膽、丹砂、雄黃、礬石、磁石其中,燒之三日三夜,

其煙上著,以雞羽掃取之以注瘡,惡肉破骨則盡出。

 

又曰:以五氣養之,以五藥療之,以五味節之。注云:既 東而攻盡其宿肉,乃養之也。

五氣當作五穀之誤,是上古瘍藥,攻補兼施,無專用攻擊之確證。予嘗慨醫藏一目綜今存者,幾與釋道埒。

 

惟瘍醫之書,其見著錄,惟宋•李迅《集驗背疽方》,竇漢卿《瘡瘍經驗全書》,

元•齊德之《外科精義》為近古。而國朝王氏洪緒,撰《全生集》,說尤完美。

蓋是書務審病因,而辨章陰陽強弱,不失累黍,故世推為善本。

武進馬培之先生,關龠道樞,營壘珤籙;三世學醫,趾美彌篤。

 

由是譽滿江南,一時叩門求藥者,踵武相接。

候色譣眉,莫不膏肓洞達,已而被詔入都,聲望益奮。

廓其聞見,所療輒應,如春台登而上池飲也。

其明年既告歸家撕林阿,貞頤暇日,宏覽秘芨,思有述造,用詔末學。

 

以王氏重用陽劑,發言過激,非古人和緩之意。

奮以己意,攘剔瑕瑜,別白湯劑,條件斠正,列於眉間。

凡一月書成,以歸武林吳氏,付剞劂行世。

 

夫陰疽流注,呼吸死生,俗醫剽竊一二禁方,妄施針石,固足殺人,

即高明之士,競競守王氏一家言,亢厲自高,而於受病之本因,發病之形色,及夫陰陽向背,

用藥節宣,禁忌之所宜,概置不講。 其為伐天和而殘民命,亦挺刃之異耳。

今得先生斯評,庶業醫者,得所圭臬,不致索塗擿埴,其為功甚巨。

而先生所以自壽以壽人者,亦詎可量哉!刻既成,用述緣起如此。

光緒九年季春之月蕭山湯紀尚拜敘

 

馬評吳序

光緒丙子秋,兒子庚生病胃脹痛,百治不瘳。耳孟河馬培之先生醫聲,挈兒子就河莊求治。

 

日坐先生旁,見其就診者,日數百輩。

其以瘍毒來證者,去尋丈外,即聽聲譣色,洞達症結。

訝其先囑之奇,間詰之,因謂予瘡瘍之發,患實內蘊。

病情神色,未有不達於面目者,故可望形而得之。

其用藥非精熟《靈》、《素》,按脈辨證,平章陰陽,無以應手輒效。

如兢兢守一二古方,漫然施治,不莽莽乎?

 

且外症實難於內科,非得真傳口訣,未易券獲。

至於看法、治法、手法,亦非筆墨所能宣。

刀針有當用,有不當用,有不能用之別,如謂一概禁之,非正治也。

 

如癰疽毒初聚,用針以泄氣,可冀消散;毒已成,針之易收口;

若令自潰,必至膿腐穿破,瘡口卷臠,難以收功。

古書固不可廢,而辨證尤為首務。

 

議論所及,又謂王氏《全生集》一書,近時業瘍科者,奉為枕秘。

設遇症即錄方照服,既不憑脈,亦不辨症,貽誤非淺。

 

《集》中所載陽和湯、犀黃丸、子龍丸,法非不善,而論證究失一偏。

白陷者概認作疽,用陽和湯,不知假寒真熱,假熱真寒,區別攸分。

 

陽和湯為溫散血中寒邪,果系陰寒凝結,服之或可消散,

如伏熱郁熱之症,皮色白者誤投之,是速其潰也。

 

至已潰之症,麻黃尤所必忌。乳岩起於肝鬱,郁久化火掣痛,薑桂必不宜服。

肺癰乃金受火克,肺喜清肅,倘肺有伏熱,犀黃丸多潰氣之品,詎非轉劫真陰乎?

 

子龍丸行水驅痰之劑,只可施之壯實,如虛羸之質,則吐瀉作而生氣損矣。

先生之論類如是,皆發前人所未發,而其要首貴審脈而已。

爰亟覓舊本,首請詳注,重刻行世,以不負先生壽世之苦心。

工既竣,因質述其平日之說,以告世之讀是書者。

先生尚有《驗方新編》亦按部擇驗過之方,增減重訂,成集待刊云。  

光緒九年仲春上浣仁和吳恆仲英

 

自序

 

明•劉誠意伯言:藥不對症,枉死者多。

余曾祖若穀公《秘集》云:癰疽無一死症。  

而諸書所載,患生何處,病屬何經。

故治乳岩而用羚羊、犀角,治橫痃而用生地、防己,治瘰、惡核而用夏桔、連翹。

 

概不論陰虛陽實,惟多用引經之藥,以致乳岩、橫痃,患成不救;瘰癧、惡核,潰久轉怯。

竟不知為引經之藥所誤,反諉咎於白疽本不可救,不亦謬歟!

 

夫紅癰乃陽實之症,氣血熱而毒滯;

白疽乃陰虛之症,氣血寒而毒凝,二者俱以開腠理為要。

 

腠理開,紅癰解毒即消,白疽解寒立愈。

若憑經而不辨症,藥雖對經,其實背症也。

 

世之患陰疽而致斃者頗多,苟其陰陽別治,何至有死症乎?

余曾祖留心此道,以臨危救活之方,初起立消之藥,一一筆之於書,為傳家珍寶。

余幼讀之,與世間諸書迥別。

歷症四十余年,臨危者救之,初起者消之,痛癢者止之,潰爛者斂之,百治百驗。

憑經治症,天下皆然;分別陰陽,惟予一家。

是以將祖遺秘術,及予臨症將藥到病愈之方,並精制藥石之法,盡登是《集》,

以待世之留心救人者,依方修合,依法法制,依症用藥,庶免枉死。

使天下後世,知癰疽果無死症云爾。  

 

時乾隆五年,歲在庚申仲春朔日。

洞庭西山王維德洪緒氏書

 

凡例

 

─癰與疽之治,截然兩途。

世人以癰疽連呼並治,夫癰疽二字之連呼,即夫妻二字之連呼也。

若以癰藥治疽,猶以安胎之藥服其夫矣。

是集以癰疽分別兩途,皆識症執方之法;

 

如照法法制,照症用藥,救人之功,余不敢分;

害人之罪,余當獨認。情愿萬劫披毛,甘受屠家誅戮。

 

─輯是《集》,專論陰虛陽實,認定紅白兩色,是癰是疽,治即痊愈。

所載諸方,皆藥到病愈,切勿增減,並勿因貴重之藥減輕。

逐症治法,開卷一目了然,不必投師,人人可精此道。

 

─諸書惟《馮氏錦囊》內附陰疽論,與余家遺秘相符,獨無消疽之方,惟以溫補兼托為法。

 

且疽初起,即如平塌,安可用托?托則成患。

余家之法,以消為貴,以托為畏。

即流注、瘰、惡核,倘有潰者,仍不敢托。

托則潰者雖斂,增出者又如何耶?故以消為貴也。

 

─外科之虛實,發現下外。治之法,《集》中詳細,不必諳脈,盡可救人。

故痘症之險悶順逆,眼科之心肝脾肺腎,皆現於外,故亦不診脈也。

好學人察患色則知症,照症治,無不痊。

 

─醫可寄生死。閱坊刻外科,妄稱正宗,載云症現七惡即死。

又載以桐油燒紅衣針,針入痰塊半寸,用降藥為條,插入針孔,七日塊自開裂,再以條插七日,其核自落。

又稱毒在皮裡肉內,刀割深要寸許,傷透內腑,病患何能堪此極刑,七惡之現頃矣。

 

世之宗其法治,盡屬劊徒。

此集惟疔用刺,其外概不輕用刀針,並禁用升降痛爛二藥。

 

─遍身所患,止有紅白兩色。

紅者癰,白者疽,癰疽即其名也。

有謂無名腫毒者,因未識其陰陽也。

 

─是書無論背項腰腹,白色者言疽,以疽藥愈之;紅腫者言癰,以癰藥愈之。

坊刻書稱以某藥與服不應,再易某藥,豈非以人試藥乎?

倘患生要緊穴道,安可遭醫幾試!望高明詳之。

 

─世無爛久之癰,惟疽初起失消,或遭降灸針割,以致年久不斂。

治之方藥,《集》中詳細。

 

─此《集》有行到之處,好學人自然以此治法。初起者消,久潰者斂。

余恐此《集》遲到,醫未經目,人未見習,以致多誤,是以任坊翻刻,速遍海內。

使醫有生人之治,而無枉死之人,余愿遂矣。

 

─載癰疽、咽喉、疔毒、結毒諸瘡、痔漏等症,皆藥到病愈之方;

其雜症及臨症後所附諸病諸方,亦一服即效者,附梓《集》中。

內無以人試藥之誤,望有力者照方合就,對病旋送;

或止取藥本,或抄方傳人,注明法制。

 

─是書所有之藥,法制極詳,不可忽略。

宜細心照法精制,藥純效速。

 

─傷寒症有轉經傳變,故有醫不執方之說。

至如外科雜症,全賴識症執方。

余年七十有二,治病經歷四十余年,用藥從無一錯,

故敢輯是《集》,以公諸世,因名《症治全生》。

 

重訂凡例

 

─是《集》流行已久,縉紳之家,幾於家置一編。

每遇外症,照方抄服,幸而獲效,群以為神。

即或致誤,不尤方之刺謬,而咎之無治。

庚生侍先生臨症數年,每見發背、乳岩等症,誤服陽和湯、犀黃丸而敗者,不可勝算,心甚憫焉。

特覓善本,請先生評正刊刻,庶讀是書者,知所采焉。

 

─不能紅白二色分陰陽也。

是《集》大旨,以分陰陽為主,而其分之之法,則不辨脈息,不分虛實,惟以色之紅白為定。

不知陰中有陽,陽中有陰;有真熱,有假熱;有真寒,有假寒;

若一概以色之紅白為分,何能無誤。

 

─外科不能不明脈理。

無論癰疽瘡瘍,症雖現於外,病必由於內,即幾微之疔毒癬疥,亦必內有火毒濕熱,而後外發。

其未發之先,脈必先見洪數弦滑等象。

更有外症雖輕,而本原大虧者;有內病與外症交發者。

若非細辨脈理,何以別虛實寒熱,標本先後乎?

乃曰:不諳脈理,盡可救人。真如夢囈。

 

─外科不能不讀《靈樞》、《素問》,肺癰、肺疽、肺痿,細辨脈象自知。

《金匱》云:問曰:寸口脈數,其人咳,口中反有濁唾涎沫者何?

師曰:為肺痿之病。

若口中辟辟燥,咳即胸中隱隱痛,脈反滑數,此為肺癰。

咳唾膿血,脈數虛者為肺痿,數實者為肺癰。

是肺癰之候,察脈便知,有何難覺?

而曰諸患易識,肺癰難覺耶。

惟其不諳脈理;不讀《靈》、《素》,以致如是。

 

─是《集》流傳已久,輾轉淆訛,貽誤非淺。

爰覓道光中裘氏本,重加訂正,其分兩一切,悉仍其舊。惟加評語,以便采擇。

 

─是《集》所選方藥,半系瘍科必不可少之方。

其未加評語諸方,均平妥可用。

惟藥性炮制諸法,太覺簡略,當照《本草備要》、《雷公炮制》為是。

 

林屋散人言:外科不諳脈理,何以救人。

吳庚生駁之甚是。

蓋外科雖較內科稍易,如不知脈,僅辨外面形色,以紅白為寒熱,何以分其真假寒熱,虛實陰陽耶?

然脈學欲知其精細,毫無錯謬者,不但外科中少有其人,即求諸內科中亦不常有。

如不識脈理人,可用予所作簡便醫學寒暑表,測其寒熱,亦可竟分明也。